原文標題:基因編輯嬰兒,是普羅米修斯的火種還是潘多拉的災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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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編輯嬰兒,是普羅米修斯的火種還是潘多拉的災厄?
■ 文 | 張洪平
魔鬼摩非斯特在浮士德耳邊輕聲誘惑:我將滿足你生前的所有要求,只在死后拿走你的靈魂作為交換。
人民網11月26日報道,中國科學家賀建奎宣布,一對名為露露和娜娜的基因編輯嬰兒于11月在中國健康誕生。這對雙胞胎的一個基因經過修改,使她們出生后即能天然抵抗艾滋病。這是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編輯嬰兒”,也意味著中國在基因編輯技術用于疾病預防領域實現歷史性突破。
△ 賀建奎
一石激起千層浪,網友們的評論在幾個小時內從“厲害了我的國”的驕傲180度反轉為極端差評,同時122位科學家對于賀建奎的研究發布聯合譴責聲明,稱“程序不正義和將來繼續執行帶來的對人類群體的潛在風險和危害是不可估量的?!边@種反轉不禁讓人想起韓春雨基因編輯造假事件,但顯然要嚴重得多。
首先在技術層面,“基因編輯嬰兒”有著無法估計的風險?!盎蚓庉媼雰骸钡脑硎怯肅RISPR基因編輯技術修改受精卵或早期胚胎的基因,而科學界至今尚未解決該技術“脫靶"問題,即錯誤地編輯了不該編輯的地方。目前中靶率最高可達99%以上,但放在人身上依然很危險。賀建奎的研究當然也不例外,潛在的“脫靶"可能帶來很多意想不到的問題,比如增加某類疾病的患病風險。而且這個嬰兒長大成人之后結婚生子,脫靶帶來的錯誤編輯還會傳給后代。
其次在道德倫理層面,賀建奎突破了多年來科學界共同遵守的底線?;蚓庉嬇咛ゲ皇切迈r事,此項技術早就可以做,沒有任何創新,但是全球生物醫學科學家們不去做、不敢做,就是因為脫靶的不確定性、其他巨大風險以及更重要的倫理問題。大家等待的突破不是編輯本身而是如何避免脫靶。
公眾對基因編輯嬰兒的恐懼有其合理性。一方面,基因編輯作為一項新技術有著很大的不確定性。脫靶只有一個檢測窗口——胚胎早期,但等到胚胎發育起來再發現問題就晚了,總不能把一個活人扔掉,這與大眾的道德標準不相符。
另一方面,如果真有了“完美”的基因編輯技術,人們又會質疑它的公平性。如果有一天基因編輯技術真的非常成熟了,完全能按照父母的意愿把孩子編輯成不會得任何疾病、體質堪比奧運冠軍、智力超過愛因斯坦和霍金的“超級人類”,那會帶來什么影響?
毫無疑問,這種“超級人類”會把普通人遠遠甩在身后,他們在出生之前就贏在了起跑線上,天生就是人生贏家。某種意義上,他們就是《未來簡史》中描繪的“神人”,而絕大多數普通人將在人工智能和“超級人類”的夾擊下淪為“無用階層”。
理所當然的,這種技術不會便宜,那么誰能享受,或者說壟斷這種技術呢?當然是富人群體。
只有富人才用得起基因編輯技術,他們的孩子成長為更富有的階層,富者俞富窮者恒窮,社會階層將在生理層面上固化。富人不僅比你有錢,還比你健康、強壯、聰明,窮人要逆襲實現階層躍升難上加難。這樣的社會真稱得上是“富人靠科技、窮人靠變異”。
我們有能力阻止這種社會來臨嗎?短期可以,但長期很難。
基因編輯技術突破只是時間問題。雖然基因編輯技術今天仍然很初級,遠遠達不到能穩定應用的程度,但只要科學繼續進步,技術總有一天會達到足以實用的程度。而面對摩非斯特的誘惑,我們每個人都可能變成浮士德。
有需求就有供給,資本力量助推下,遲早會有人越過紅線。我們都想要更健康、強壯、聰明的孩子,僅僅是法律禁令并不足以扼制這種需求,有需求的人也會想方設法繞過管制。之所以首先在中國有人打破禁忌,既是因為我們管理的漏洞比較多,也是因為中國人更加實用主義的態度,更加“百無禁忌”。
通過此次事件,賀建奎可能被打壓下去,但基因編輯工程無法被阻止。即便中國政府嚴厲禁止,相關研究也會轉入地下或轉移到法律更寬松的國家。最終我們仍然禁止不了基因編輯技術應用于人類。
道德約束同樣起不到作用,因為人的道德標準是易變的,尤其是在現實的利益面前。積極的例子是人類面對“試管嬰兒”的態度,它在誕生之初也飽受爭議,被大多數人認為是“不自然”“不道德”的。但隨著一代代試管嬰兒長大成人并孕育自己的孩子,爭議的聲音已經逐漸平息。負面的例子更多,基督教雖然號召信眾互相關愛,卻縱容對異教徒的屠殺;伊斯蘭法視利息為不道德的,卻可以對變相放貸睜只眼閉只眼;特朗普作為全球最標榜自由民主國家的總統,卻依然為沙特暗殺記者事件辯護。
潘多拉的魔盒已經打開,我們已經沒有后路,只能前進??亢粲?,靠立法,在全球化時代都難以真正杜絕“超級人類”的出現。如果真的有一個國家冒天下之大不韙允許基因編輯合法應用于人類,使得該國有越來越多的頂尖人才,當其他國家難以與該國進行競爭,我們還能堅守最初的原則嗎?
更現實的思路是提前考慮如何預防“超級人類”帶來的社會問題。比如說,既然“超級人類”對社會最大的風險是破壞社會競爭的公平性,導致越來越多的貧富差距,那么能不能用高額征稅的辦法來應對呢?我們可以維持多勞多得的原則,但對“超級人類”和他們的后代要征收一個更高水平的所得稅,再讓政府通過轉移支付的方式補貼給大多數普通人,使社會貧富分化不至于太劇烈。
此外,要不要允許“超級人類”參與政治同樣是個棘手的難題。鑒于他們遠超普通人的能力,如果不加以限制,他們必然將逐步掌控政府,作為一個利益集團修改國家法律,提出一些更有利于自身群體的政策。所以限制是必要的,比如在代議制議會中,限定“超級人類”代表占議員席位的比例,不能超過其人口在全國總人口中的占比。
但是對“超級人類”的壓制也不能太過嚴苛,否則將引起他們的劇烈反彈。比如他們會不會聯合起來獨立建國?土地并不是問題,在基因編輯技術成熟的時代,想必太空殖民手段也早已實用。他們與普通人之間會不會爆發劇烈對抗甚至戰爭?很多文學作品已經有過探討,這并不是杞人憂天。
托克維爾在《舊制度與大革命》中闡述了一個道理:民主與自由相互矛盾不可兼得。我的理解是:自由是過程公平,民主是結果公平。過程公平而結果不公平,才能激勵人去拼搏;但當結果太過不公平,人們就會起身推翻整個系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們既要想辦法讓社會這艘船開得更快,但也要保持最基本的穩定。
△ 托克維爾
科幻小說《佛蘭肯斯坦》探討了人是否能成為神的問題,并擲地有聲地提出了一個問題:一旦人類過于依賴科技,是否會成為科技的奴隸?基因編輯技術究竟是現代普羅米修斯帶給人類的新火種?還是潘多拉魔盒里的災厄?一切都取決于我們今天能否預見性地應對新技術帶來的“?!迸c“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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